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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

你悄悄離開,沒留下半點波痕,忘了帶走所有熟悉,也沒拿走搖籃的餘溫。

你打著孤獨微光,走進斑駁的大城向晚。

不被歡迎,你只能佔據公園殘破的一盞路燈。

你如迷途的飛蛾的異鄉過客在燈下環繞環繞,茫茫的街道襯著你的落魄。

 

拉開門把後,映入眼簾的,是個金髮藍眼的燕尾服紳士。

 

也許詭異會習慣吧?繼剛才哭著問我雨傘在哪的女人之後,一切的不合理皆不訝異了。

「呃,你好,請問你會說中文嗎?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雞同鴨講,還是先把關係釐清好。

「喔!會的,我學過一兩年中文。」幽邃的藍眼自書中抬起,打量著這奇怪的客人。

「太好了!請問夢魘在嗎?」一身整齊的裝束,應該和夢魘一樣是書店的店員吧?但我最在意的點是,剛才那女人去哪了?

我不得不對眼前的人有所提防。

 

很快的,現實立刻證明我的想法。

 

「喔,她就在裡面,沿著這走道走到底就……

藍眼紳士沒有把話說完,不過我看他也沒機會說了。蛤?你問我為什麼?一隻近籃球大的食人魚從右方飛越而過,滑行著優美的軌跡順勢含住紳士的頭,用力一扯,魚便啃著紳士的頭在地上打滾,艷紅的血濺了滿牆,只剩下空空的脊椎骨和我揮手說哈囉。

那突兀的食人魚很有毅力的吞著人頭,不過身子開始因缺氧而開始扭動。

魚兒的扭動越來越大,最後一個僵直的震動,魚兒翻了白肚,不動了。

我沒有做什麼反應,因為我相信這僅是前菜,精彩的肯定在後頭,不過等了一分鐘不下,只有魚眼變得更加白濁以外,似乎沒別的後續了。

就這樣?我有一種很失望的感覺填滿心胸。黑影一副「電影第二部通常拍得很糟糕」的表情擺在臉上,在影評上打個大叉。

現在該怎麼辦?以前的我或許會就這麼轉身就跑,但現在我已踏上了一條離鄉的不歸路,我只能一直走,一直走。走上那令人椎心的碎石,看向那殘酷的現實。

 

「進去啊。」

 

誰?輕輕的聲音自我後方響起。

我立刻轉向後方,卻只對上黑影驚愕的眼。

不是黑影。那,是誰?

 

「進來啊。」

 

我的眼對上前方,門前站了一個女孩。

無聲無息。如鬼魅般輕旋的影子。我感到冷意自尾椎一根根向上爬起。

「夢魘在裡面,跟我來。」女孩對我伸出手,門內幽暗,魔鬼在無光中流滾。

我的手迎向她的手,卻又陡然停住。

在哪裡?紳士。魚。脊椎。血。

不見了。全不見了。一點痕跡也沒有。

「等等,在哪裡……」女孩禮貌的手成了顫慄的惡魔邀約。

 

「進來吧。相信眼前所見,亦不要疑惑眼前所見。」女孩綻放出笑容。

我顫抖的迎向她的手。「但眼前的景色太令我震懾。」我呼出了一口濁氣。

「那便是這世界美妙之處。」女孩答道。

「歷雨。」

「俊偉。」

「關係成立。」歷雨笑得很燦爛。

「我還不懂規則呢。」我笑道。

「規則是訂出來的。遵守這世界的規則,亦或者,自己創造規則,我即是規則。」歷雨的臉貼近我。「在這裡,請相信眼前所見,一切不合理皆是合理。」

歷雨拉著我的步伐走進,踩進陳舊的木質地板時,我感覺自己滲進了一片薄膜,些許雜質被隔擋在外,我如飄零的一絲氣息,無依可附,卻又在頃刻,一股能量填滿我心,似糖漿,似薑粉,雨的沉謐,夢的虛幻,淡忘的鹹味自地板旋起,還有一棵樹的惆悵,攏罩。

 

「黑影?」

黑影沒有動。我剛才才注意到。

它一直都沒有動。從我踏進門之後。

它在門框的邊緣佇著,毫無動靜,只有兩眼直直的勾著我,刺的我心寒。

我惑。腳步卻沒有停下,我與它的鴻溝逐漸擴大,這種情況從未有過。

我問如無盡長廊橫亙,直到我們的眼被門扉所掩蓋。

 

它還是沒動。那眼冷的不帶感情,我不可遏止的顫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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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西風‧梧桐‧細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