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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子1

 

時間是什麼?

虛浮/飄零/無情/綿遠不見其蹤。不見終始,也許根本就沒有,庸人自擾。

於是,我們給了時間一點規則,9/3/1997/59秒。

是的,我想我們看到了時間。就藏在那迴而覆往的時鐘。人啊,如此偉大。

於是我飄零在時間的長河奔湧,720秒,那將近的暑假。就靠那孱弱秒針將人生推格。暑假/喘息/迷惘。

 

教室鬧哄哄的。煩躁自汗水表層萌芽,新生啊,如此歡愉,但本質如此令人不齒。

老師佇在講台上,佛似的。粗厚透明的眼鏡隔著迷濛細眼。同學啊那相處一年不到的熟識,選個組自然/社會/其他就形同陌路,沒回頭的。同學們/一年舊識傾訴所有回憶,亦或者,

未來的期許,冀望著來日再逢。疑惑啊為何只有離別才能讓人珍惜光陰?

所有人嘴一張一闔的,憑著人們依著歷史建構出的獨特發音/語言公告著來不及的悔恨/說不出口。規則是有的,但總要理解。當一群亂碼將至時,你解不完的。所以,噪音自此形成。不打緊,有問題,總有答案的。人們發明了另一個程式碼,很短,但很有用。重點在於你如何使用。

「不要吵!」

誰喊的?不重要。因為沒人真正聽見。一點微弱空氣振動人稱聲音被打散在聊天的狂亂振幅中。老師依然瞇著眼定眼直鉤,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靜靜看著。我沒有參與煩躁的生成,我和老師一樣,安靜/不說。

有人負責吵,自然有人負責閉嘴。

靜默。唯有自己先沉澱,你才有機會看到上方旋舞的雪花,甚是說,愚蠢的紛亂。

我就是那沉默至底河的回望雪花。觀察是我傾聽這世界的才能。

 

「閉嘴啦!」老師自沉默的岩洞中乍然甦醒,執行短小卻強大的程式碼,沒錯,看人的,老師正是這程式碼的專家。帶點不堪入耳的粗俗,以及調校過的性能。

安靜啊。寂靜自空洞的眼振出,寂靜是種聲音,沉默中令人心安/僵直。

「有誰要上來講講離別感言的嗎?」噤默,不屬於我們班的言語。剎然是驚愕,在那了無察覺間悄然炸裂,僵直停佇在上方天花板混著方才的煩躁,也許是消化了,現在只剩僵持。

 

我舉起手。我。

 

師為何?傳道授業解惑者也。還有一點。你得讓學生表現。

吵雜自台下剎然再次開綻。

如水濺起漣漪,狂妄的震幅相益增大,煩/安靜/閉嘴/我需要隱身於狂亂。

我緩步上臺,帶著幾張紙,講稿/小抄//遺囑。

我看了看台下,黑濁,敗紅。色調如此令人驚艷,我不被注意,沒有人注意,這是我需要的舞台。

觀察不需要注目,觀察需要紛亂,觀察是我唯一的才能/天賦。我靜靜的佇在台上,觀察所有一切。螻蟻。汲汲營營。

我拿起紙,分析上方所有方程式轉譯轉錄釋出毋須思考以我們歷史所構結晶,我稱之為餞別/遺囑/告白。我念出給這一切最後禮物的第一句:

 

「時間是什麼?」

 

楔子2

 

我叫雨忏。李雨忏。我知道你一聽到名字可能就很想舉手發問,不過請先等等,我馬上就要說了。也許你該慶幸,你問了還有人給答案,至於我該問誰?我連人都找不到。

講來由好了,每個名字的命名總有個來由,想當年蘇軾就是這麼一回事。好啦,問題來了,你他媽的你名字最後那個字是叫啥鬼?忏咧你叫我找搞不好我還不知道怎麼念,曾有人滿臉期望的問我:「你父母給你取了個這麼獨特的名字,想必有段不可見人的來由吧!?」

後來那個聽眾被我打了。還蠻慘的。我記得他叫臨風吧。

「你看,玉樹臨風就是這回事。」什麼鬼胡扯一通。亂七八糟。

問我啊我也想問啊。我也希望會有段不堪回首的過往,來紀念我悲憤的身世,這樣自我介紹時就有些驚天動地的梗可以玩了。

但你也知道,這是人生啊。

媽媽當年就說了,才六個字就把我的人生交代完了。

 

「啊就翻字典啊。」我記得當時的風好像停了。

 

「蛤?」我感到寒意自腳底生起。

「啊就字典翻一翻,一頁挑一個字,挑兩頁就成了啊。」

 

我首次感覺到人生是如此悲憤。慘絕人寰啊。

我的人生根本就沒來由,搞不好連臨時起意都沒有,根本就是隨便,連動腦都不要,根本就是灌糨糊,莫名其妙我的人生翻個字典就放似春水向東流,三個字除了李之外沒一個有道理的,忏什麼的連個牽強附會的詞都沒有,字典什麼的幾千個字都不知道C幾取2了,什麼鬼我的人生根本就沒意義。

沒意義啊。

我拖著人沉重的外殼,像個人我卻連該做些什麼都不知道,我不像個人,那只是外殼。

所以,我拿了張紙。一枝筆。

我開始記下人的一切行為,談話/行走/自白/思考/孤立/憤怒/自言自語。像個一般人該做的。我開始學,學怎樣該像個人。

我學會了,而且非常專精。和所有人一樣,他們也在學。「學作為一個人該有的樣子。」

但我和他們不一樣。

我學的太好了。

當人們在人生的路上奏曲還須看著樂譜一看一拉時,我是評審。緘默/冷眼/嘲諷。

我是獨踞著高塔的鷹?不是。那太無趣了。

我是藏身在狂雨/泥沼的幽影。

 

觀察是什麼?

 

你得先把自己藏起來,才能看得更清楚。

 

 

楔子3

 

睡意悄悄的醒了。模糊似的,茫茫/靜謐的街燈襯著我的剎然。

我手上還拿著一支筆。一張紙。我佇在微光散落的影子長河,我該做點什麼。不為什麼,也許是證明自己還在,亦或著,只是點茫然。

我開始走,走向/走近///漫無目的,不重要,解釋是真實的偽裝,我們從不知真實為何,我們只是給了點名字。我需要走,我需要從裡面學些什麼。

黑闇淹沒了我的一切/眼。我小心翼翼的走在現實與幻的交織微河,一點風聲,我聽不到,我只看到滿夜靜默。

 

我的腳初踏向石路/長河/迷惘/不曾了解,一抹黑闇自時間縫中衝出,在貼近我鼻息之時,轉瞬沒入無聲的風中。

我在它殘餘的微光中暈眩了片晌,一陣狗吠自遠逼近,猝不及防。

我看見我自己被稍微嚇的徬徨,腳步侷促。回音似的,終歸寂靜。寂靜為何?沉默/無語/靜止/沉默令我心惶。

我用筆記下方才所有一切。我自己/吠叫/惶恐/靜。觀察是什麼?記下一切,即使那正是自己。我是旁觀者/影中人。我觀察所有人們,也許,也有另一個我的影子,用筆寫下我自己。

也許,我早就把自己,留在那剎那。

夜開始崩解。風詭異的震盪竄起。空氣自雨中抽離,景色自眼角扭曲成結,黑闇自灰瞳中破碎曲折,膨脹,交錯無垠。

我什麼也沒看到。黑闇掩蔽了我的眼。

我知道我見著了黑闇,但我卻無法真正看見。

也許,黑闇就是真理。

 

「觀察是什麼?」

「官方說法:對於一件事物,觀其結構,察其紋理。觀察是了解。」

「有官方,那你呢?」

「觀察啊……

 

白光。

茫然似雪,恰如黃花初綻。時間是什麼?自花開綻之時,我沒見著時間的流動,我只看見永恆方自我眼角奔過。

四周很安靜。一點翻書聲沙然做響,光白白刺刺的。

圖書館啊。

我臥在沙發上,旁邊有一個人同樣仰躺著。深藍/長髮/高瘦/瞇眼/輕靈的十指交錯/熟睡的女生。

我沒什麼反應。我只是在觀察。觀察沒有感情。

我稍稍憶著方才的夢/回憶/鴻溝/長河/悄然際會。

女孩的呼吸很慢。如那綿遠無垠的歷史/根。

 

「所以,觀察是什麼?」一絲清澈的女聲自我耳中悄悄呼喊自己。

 

我回身過去,看著那依然熟睡臉色略白的女孩我帶著些許驚恐。

我自言自語。沒來由的,搞不好連說都沒有。也許是要說給那拿著筆的自己聽。

 

「官方說法:對於一件事物,觀其結構,察其紋理。觀察是了解。」我照稿說了。但我知道,接下來,我得寫歷史。

「有官方,那你呢?」女孩睜開眼,看著我。

我深吸了口氣。「觀察是紀錄/嘲諷/冷眼旁觀,我僅是觀察,不做任何回應。」我寫了一卷狂草。

女孩捋了捋長髮,看著我,藍黑色的眼。

 

「…… 」一陣雜音自我耳膜穿破,墨乾了。狂草停了。她說了點什麼。

 

一個老爺爺摀著胸口。表情猙獰。嘴一開一闔的。遺言。

幾乎所有人都離了座位,連那女孩也是,有人在打電話,有人扶著老爺爺。

 

除了我。我沒有動。

 

紛亂。狂亂。我的舞台。

 

觀察的舞台。

 

我看著這一室狂亂,我安靜似闇,我看著所有人的臉,驚恐/猙獰/安撫──

還有憤怒。

「快來幫忙啊!」那女孩轉向我,細眉緊鎖。

為什麼?

一個詭異的想法鑽近我腦額。

 

為什麼她會注意到我?

觀察不需要被注意,觀察不能被注意。我是旁觀的影子,我是游動在幽影裡的微光。

但我現在,只感到冰冷的憤怒。

女孩看了我片晌,又張嘴說了點什麼。那句話。墨停。雜音好多,但我聽得非常清楚。

我憤而離席,那句話刺的我煩躁,我步出狂亂,但那話依然隨我,不斷的呼喊自己。

那女孩說了什麼?是什麼令我如此煩躁?

 

「你除了觀察,你還會什麼?」女孩捋了捋長髮,看著我,藍黑色的眼。她說了。

我的憤怒不可遏止,但我卻無法反駁自己什麼。

我會什麼我會什麼我到底會什麼?我發現我除了觀察我絲毫不記得任何一切。

 

「於是,我需要做點什麼,來證明我會些什麼。」我佇在台上, 我念出給這一切最後禮物的最後遺句。我看了看台下,所有人都看著我,我知道我證明了我自己,我的存在。

空氣冷冷冽冽的,汙濁自我腦中徒自扭曲成結。好昏,我需要讓那黑闇奔走而出。

還不夠,我已經證明了我自己,但我更想知道的是,我有多少。

 

「這是我給班上最後的餞別,」我的聲音些微顫抖,彷彿不像我自己。那不是我自己。

我佇在教室後方,看所有人,看我自己,觀察。

 

「也是給我自己,」我握了握我手中的刀。我腦中的所有汙濁在蕭叫著。

「最後的餞別。」我看著自己將刀沒入自己的太陽穴,我聽見汙濁自唯一的缺口奔逃,艷紅的血自黑板上綻起紅花,我看著我為自己送葬。

我努力的想看看人們的所有反應,驚恐/不解/為什麼/不曾熟識。

 

我什麼也沒看到。黑闇掩蔽了我的眼。

我知道我見著了黑闇,但我卻無法真正看見。

也許,黑闇就是真理。

我想,我真正看到了。

 

「觀察是什麼?」

「當你深陷於狂亂之中,卻無能為力啊。」

 

The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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